一、倒打一耙

秦娇娇和老公罗明的关系越来越紧张，彼此间像极了剑拔弩张的仇人、敌人、一个想逃一个想抓的小偷和警察，就是不像夫妻。闹到今天这地步，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，可十分责任秦娇娇至少得占九分。

秦娇娇满身绝活，不仅擅长一哭二闹三上吊，动不动就张牙舞爪施展九阴白骨爪，还如同在克格勃受过特训，搜身、跟踪、监听，样样出神入化。即便如此，罗明还是一忍再忍，勉强凑合着过了五年。若非无意中的一次偶遇，他有可能会继续顽强地凑合下去。

这次发现，事关男人的尊严。退一步海阔天空，让三分帽绿心安，罗明真的做不到。这天中午，他踢开房门，阴沉着脸摊了牌：“秦娇娇，我们离婚吧！”

“离婚？你脑子有病吧？”秦娇娇的嗓音陡增八度，“我明白了，一定是你在外面有人了。说，是哪个狐狸精勾了你的魂？”

罗明猛地搡开连抓带挠直扑过来的秦娇娇，不客气地回道：“你别胡搅蛮缠，倒打一耙！在外有人的是你，我已给你留足了面子。”

秦娇娇一听，禁不住打了个冷战。昨天，她在微信上摇到一个英俊帅哥，情难自持，便相约开了房，事后各奔东西，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。想必这一幕，恰被罗明瞧在了眼里。可那只是一时冲动，是游戏，何必较真？愣怔片刻，秦娇娇突然冷声一笑：“是你先欺骗我的。算了算了，谁也别咬谁，咱们扯平了！”

这句话，倒把罗明给弄蒙了：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？”

“结婚前！”秦娇娇理直气壮地喊道，“那时我问你，你有没有处过女朋友，你说没有。事实上，你不光有，还差点结了婚。”

“胡扯，你无中生有！”

“还敢狡辩？好，我这就揪出她，让你心服口服！”秦娇娇气咻咻地打断罗明，一阵风似的卷出了门。

事到如今，不能不佩服秦娇娇扭转战局、反败为胜的能耐。就算罗明交往过女友，而且不止一个，那也是在婚前，但她偏偏咬住这点不放，非要罗明低头认错。原因很简单，两人在登记领证时，秦娇娇曾半撒娇半认真地和罗明订立过口头“霸王条款”：绝不能骗我。若敢骗我一回，我想怎么收拾你就怎么收拾你。罗明肚子里没装花花肠子，也不会花言巧语，自然点头答应。可他哪里想到，秦娇娇的手心里攥着一柄“撒手锏”呢。

这柄“撒手锏”，是一束茎白叶绿、栩栩如生的塑料水仙花。同样是在昨天，秦娇娇整理储物间，从杂货堆里清出了它。花盆和茎叶连成一体，含苞未放的花骨朵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。秦娇娇抬手想扔，又觉得可惜，便放在水龙头下一通冲刷。等忙了一阵子再回来，花盆里盛满水的水仙竟然娇艳盛开。

这种类似盆景的花卉植株在八九年前很流行，常被情窦初开的年轻人买来做表白心意的小礼物。就像这盆水仙，花茎中藏有小机关，当清水注满花盆、漫过根茎后，花苞便会慢慢绽放。而更让秦娇娇惊讶的是，花瓣内壁上还刻着几个小字：我们分手吧！

没处对象，谈何分手？这个“我们”，除了罗明还有谁？秦娇娇顿时醋意大发，本打算电召罗明火速回家，刨根问底，巧合的是，微信上跳出了帅哥的问候。而当晚，罗明应该是觉察了秦娇娇的举动，彻夜未归。

二、满城取证

约摸半个小时后，秦娇娇出现在一所中学门前。这所学校，是罗明的高中母校。而粘贴于那盆塑料水仙花底座上的标签表明，制作这种礼物的工艺坊就在校门对侧。秦娇娇快步冲进，四下望望傻了眼。

原来的地址已不是工艺坊，而是美发店。

“那美发店的前身呢？”秦娇娇追问。美发师倒也会做生意，笑嘻嘻回道：“你做个头，我就告诉你。”

我做你个头！秦娇娇张口要骂，却又硬生生咽进了肚。美发师不是罗明，人家不吃你这一套。强按着性子做完头，美发师说，他是从一个卖猪头肉的商贩手里盘下的店面。秦娇娇问清地址又急匆匆去找熟食店老板，并付出购买两斤猪头肉的代价寻到了上上家：煎饼店。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，一番折腾，左手熟食、右手煎饼的秦娇娇总算找到了原工艺坊的店主，一个腰腹四处扩张的中年胖女人。

“老板，你开工艺坊时留没留底账？我想请你帮忙查个人。”秦娇娇将熟食煎饼往胖女人面前一推，气喘吁吁地直奔主题。

当是看在熟食的分上，胖女人笑逐颜开，忙不迭地说：“有，有，全在呢。你查哪年的？查谁？”

不知道对方姓谁名谁，没法查。念及高中学生谈恋爱送礼物，多是男生主动，秦娇娇说出了罗明上高三时的年份，想让胖女人找找有没有罗明这个人，他送过谁礼物。孰料，话刚出口，胖女人便失声叫起来：“罗明？我始终记着这个人呢！对了，你是他什么人？”

“我是她妻子。”秦娇娇说。

“啧啧，你比她好看，漂亮。从今往后，我再也不用内疚，不用惩罚自己了！”胖女人上上下下、左左右右打量着秦娇娇，喋喋不休地道出了一桩旧事——八年前，就在罗明那届学生高考结束后，店里来了个名叫褚玫的女生。平时，学生们经常来买小礼物，胖女人和他们都很熟。褚玫羞红着脸定做了一盆水仙花，叮嘱她转交给暗恋已久的罗明。说到这儿，胖女人狠拍了下肚子：“不瞒你说，那年头我苗条着呢，跟你差不多。我这人有个毛病，只要做错了事，不开心，就用吃狠狠地惩罚自己！”

“你别跑题，后来呢？”秦娇娇急问。

后来，胖女人愧色满面，说那时她正被刚进入青春期就偷偷摸摸谈恋爱的儿子闹得心情烦躁，一瞅到处对象就火气上蹿。听褚玫让她在花瓣内刻上“我喜欢你”四个字，她脑瓜一热，给改成了“我们分手吧”。当同样暗恋着褚玫的罗明拿走礼物时，她还故意怪声怪气地说，送不开花的水仙，是让你别装大瓣蒜。明摆着，人家高傲，压根没瞧上你。

水仙的花语是高洁、骄傲，坊间也有句歇后语，叫“水仙不开花，装蒜”。罗明备受打击，以为褚玫发觉了他总盯着她、跟着她，是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少装大瓣蒜套近乎，于是，回家就将水仙放进储物间，从此远离了褚玫。数日后，店主觉得自己做得忒不地道，缺德，就去找褚玫。不想，褚玫的父母已将房子出租，举家去了外地。